擂茶
那手中的擂杖,那双腿夹住的茶钵,那旋转的手势,是我们熟悉的。当然,这个“我们”限于赣南梅江流域生活过的人。但那身装饰是陌生的:青花布衣,菱角头巾……在21世纪20年代,这已经不是日常生活的装束,而是特殊场合才会出现的表演服。
擂茶,作为非遗项目不算是最特别的。小城坐落在绵江边,而擂茶是西北偏远乡村的习俗,为此小城对擂茶是陌生的。但这种特殊的茶饮在现场制作,在现场推介,在现场品尝,就变得热闹好玩了。
这是特殊的茶歌。一边擂茶一边唱歌,歌声在茶香中飘荡:“打来红井水,擂制客家茶,远方客人来我家,拉拉家常说说话……”那擂木在茶钵中旋转,像古诗中的胡旋舞,其实这是一项累人的活,手中的劲道和茶钵的吃力,只有制作过擂茶的人才能明白。也许是习惯成自然,总有人愿意把辛劳转变成欢乐,比如山歌,比如茶歌。这位青花布衣的中年妇女,显然就是这样的人。
是擂茶好喝,还是茶歌好听,游客一时说不清,也不必分得清。
在客家风俗中,擂茶用来安慰劳作,山歌用来提振精神。在赣江源头,在山水之间,赣南正好迎来了蓬勃发展的时代,正需要这些茶饮和歌声为之助阵,为之鼓劲。这些“土得掉渣”的擂茶和茶歌,却受到了热烈欢迎。文化节,聚会,红色景区,乡村旅游,农家乐餐馆,青花布衣随着擂茶香气,出现在各种各样的场合。
瑞金有个老奶奶,她太熟悉擂茶了。奶奶姓杨,叫杨美莲,当年家在大柏地院溪村罗田。讲起擂茶就喜欢讲起红军,讲起大柏地战斗。奶奶固执地认为,当年就是擂茶喝热了红军的身子,是擂茶帮助红军恢复了信心,是擂茶鼓舞红军取得了胜利。
那是1929年的除夕,杨奶奶说,那天红军来到村子里的时候,他们家刚刚准备好年饭。那一天,杨奶奶家杀了一头猪,擂好了香喷喷的茶泥,烧好了火,备好了米果。太阳快落山的时候,乡亲们见到了陌生的红军,纷纷逃往深山躲避。著名的大柏地战斗后来载入了史册,载入了领袖的词章。那红军是朱德与毛泽东率领的红四军,从井冈山下来一路突击,饥寒交迫,而乡民留下的擂茶、米果、猪肉等年夜饭,正是红军最渴望的食物。红军走后,杨奶奶和乡民回村发现了红军留下的借条。不久,红军真的回到了村子里,在大柏地圩场上摆起了“胜利台”,让乡民前来兑换借条。杨奶奶当年接过手中的两块银元,惊喜异常。后来红军在瑞金建立了苏维埃,苏区干部下乡进村,帮助老百姓插秧收稻、挑水砍柴,乡亲们总是以擂茶招待,红军就把擂茶叫作“劳动汤”“红军饮料”。
据史料记载,客家先民从西晋中原地区开始,历经五次大规模的迁徙,为躲避战乱,在生产劳作中也积累了独特的饮食文化,擂茶就是其中之一。因为迁徙路途山高路陡林密,气候潮湿多雨。擂茶具有清热解毒、强身健体之功效,一碗擂茶消除一天疲劳,一碗擂茶清除一身疾病,一碗擂茶让人体魄健壮。
把山上的茶叶、田里的生米生姜,洗净以后放入擂钵,利用钵体直条槽纹,再用擂杖沿着钵壁不断地运转磨搓,过不了多久,待擂钵里的原料变成了稠糊的青色浓浆时,冲入滚烫的开水稍加点油盐,这就是最早之味道鲜美香气四溢的擂茶。
擂茶习俗传承久远,至今瑞金仍有很多乡镇保留这一习俗,成为待客的重要方式。每逢婚嫁寿诞、乔迁满月、亲朋聚会,必以擂茶相待。一碗擂钵茶,一首请茶歌,彰显客家人的憨厚与淳朴,表达对客人的敬重与热爱……